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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7章 雲安寺的秘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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雲箏去了浮生的房間,彼時浮生並不在,她顧自推開了房門。房門是虛掩著的,可見浮生是剛出去沒多久,而且是急急忙忙出去的,所以——雲箏緩步走進門去。

屋內有些黑,雲箏便點了燈盞,等浮生回來。

等待的過程有些漫長,約莫一盞茶時間之後,浮生才急急忙忙的回來。

乍見屋裏坐著雲箏,當下將手中的東西藏在了身後,浮生面色微緊,“怎麽是你?”

“為何不能是我?”雲箏緩步走向他,“你藏著什麽?”

“沒、沒什麽。”浮生抿唇。

雲箏攤開手,“拿出來。”

浮生笑了笑,“真的沒什麽,你——”

“整個尚書府都是公子的,如今公子不在,我當守好尚書府,不負公子所望。若你鬼鬼祟祟,這尚書府恐怕容不下你。”雲箏負手而立。

她自小便跟著趙無憂一起長大,趙無憂的言行舉止一直都影響著雲箏。是故趙無憂不在的時候,雲箏便越發的像極了趙無憂。

府裏人也都知道雲箏是趙無憂的心腹,所以不敢有悖她的意思。

浮生斂眸,將身後的手伸出,是一株梨樹苗。

雲箏一眼便認出,只不過——她凝眉,“你這是要做什麽?”

“我看你細心照顧公子的梨樹園,想著你很喜歡梨花,所以我想在這窗外也種上一株梨樹。過兩年窗外梨花,想必十分好看。”說這話的時候,浮生的眼中帶著少許欣喜,就這麽目不轉睛的盯著她。

雲箏面色一緊,當即低頭,“你這是什麽意思?”

“雲箏姑娘,我沒別的意思,只是覺得——”浮生似乎有些局促,“我就是覺得梨花挺好看的,來日若是梨花盛開,能否相邀?”

雲箏深吸一口氣,“我是公子的奴婢,此生交付公子,無論生死都不會相負。”她擡步往外走,“你莫生出旁的心思,否則教公子知道了,我也保不住你!公子馬上回府,你好生準備,別到時候失了禮數。”

語罷,她頭也不回。

身後,浮生安然佇立,目送她離去的背影。唇角勾勒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。

從浮生那兒回來,雲箏便一直都沒說話。

奚墨甚是不解,“你怎麽了?浮生公子不在?”

“他在。”雲箏擡頭望著他,“只不過——”她頓了頓,“沒事,好好準備吧,公子很快就會回來,一切都會解決。”

“我怎麽越發聽不懂你的話?”奚墨道,“你跟浮生——”

“我跟他沒有關系,你別把我跟他扯在一起。他是救過我,可你也別忘了,咱們都是公子的奴才。此生唯一敬愛之人,唯有公子。”雲箏折了一片梨樹葉,置於掌心,“我不會被任何影響。”

奚墨搖搖頭,“隨你罷!”轉而道,“雲安寺那邊要通知嗎?”

“公子來信,並未提及雲安寺,就不必通知了。”雲箏深吸一口氣,捏緊了手心的梨葉。

她在等公子回來,她有要事,急著告訴公子。

趙無憂的病反反覆覆,來的路上又一直下著雨,所以回程有些耽擱。最後實在是沒法子,素兮只能斷斷續續的用內力為趙無憂緩解病情。藥帶得少,回程時已經吃得一顆不剩,否則也不至於這般煎熬。

“這一直高燒不退的,也不是個辦法。”素兮蹙眉。

馬車繼續前行,路上泥濘,所以車內顛簸得厲害。

趙無憂十分不舒服,睡夢中亦是痛苦的愁眉不展。她閉著眼睛,素兮輕輕的抱她在懷,擔慮至極的望著溫故,“你不是大夫嗎?你連瘟疫都能治。連蠱毒都不放在眼裏,怎麽就治不好公子呢?你縱然治不好,好歹也要緩和一下。你沒瞧見公子有多難受嗎?”

溫故抿唇,將銀針從趙無憂身上拔除,“她這先天不足之癥跟常人的有些怪異,我總覺得她體內有東西,可我也實在探不出她身體裏到底有什麽。她這高熱,很可能不是本體的高熱,應該是她體內的東西在作祟。在沒有搞清楚她體內到底有什麽值錢,我沒辦法對癥下藥。”

“你當知道,如果下錯了藥,萬一引起不必要的事兒,後果不堪設想。可公子一直昏迷,我這廂也的確沒了法子,只能暫緩她的痛苦。可惜,她的藥吃完了,不然還能撐到京城。”

簡衍就坐在一旁。凝眉不語。

他靜靜的望著趙無憂昏迷不醒的樣子,眉頭緊皺,卻也沒有別的方法。

素兮道,“不如請督主試試吧!”

“不行!”簡衍厲聲,“怎麽能把無憂交給那個魔頭?”

“督主的馬車比較平穩,縱然他救不了公子,也能讓公子睡得舒服一些。”素兮與簡衍又沒有交情,所以她不必顧及簡衍的任何感受。她是公子的屬下,只聽命於公子,跟工部尚書的兒子,可沒有半點關系。

簡衍似乎是動了氣,“我說不行就是不行,無憂豈能跟他在一起。”

“簡公子若是不放心,大可自己跟著。”素兮冷道,“停車!”

趙無憂已經奄奄一息,而簡衍卻還在計較這些,素兮自然是看不慣的。她出身江湖,眼裏心裏都沒有這麽多的規矩。如今她只關心公子的安危,其餘的一概可以放下。

反正公子與穆百裏在一起,也不是一日兩日了,素兮業已習慣。雖然公子早前說過,跟穆百裏不會再有瓜葛,但是到了這份上,還要計較什麽?當然是性命第一。

思及此處,素兮顧自抱著趙無憂下了馬車。

車隊突然停下來,陸國安忙上前,“督主,趙大人下車了,看情況似乎不太好。”

趙無憂生病,穆百裏是知道的,只不過他以為有溫故在,趙無憂應該沒什麽大礙。誰知道,眼見著素兮將趙無憂抱到跟前,他才意識到趙無憂的確病得不輕。

“公子病得太重,咱們的馬車有些顛簸,公子不太舒服,所以——”素兮不知該怎麽說,“督主能否行個方便,讓公子與督主一道隨行?”

穆百裏坐在車內沒有動,陸國安掀了車簾,他也不敢擅作主張。

良久,穆百裏才道,“送進來吧!”

素兮欣喜,急忙將趙無憂送進去,而後退出馬車,在旁隨行。一回頭,簡衍也跟在馬車邊上,棄車換馬跟隨穆百裏的馬車左右。

穆百裏冷哼,“簡公子這是怕本座,吃了趙大人?”

簡衍抿唇,“我不放心無憂。”

“果然是情誼深厚。”他放下車窗簾子,伸手便抱起了趙無憂在懷中。

趙無憂此刻燒得滾燙,整個人就像是煮熟了一樣。雙眸緊閉,唇齒緊咬,看上去似乎真的只剩一口氣。怎麽溫故也沒辦法呢?這丫頭不是倔得很嗎?怎麽也有這一日?

穆百裏頓了頓,連溫故都沒辦法,那就是說——他快速撩開她的衣襟,查看她大椎穴處的藍色印記。驀地,他恍然大悟,“原來如此。”

這一路上,他與她都不曾說過話,她冷漠如霜,饒是臉上依舊擺著溫潤的笑,卻再也沒有懟過他。這種淡漠疏離,讓他有些不習慣。

如今她就在他懷裏,高燒燒得滾燙,脈象都十分虛弱。

無奈的輕嘆一聲,穆百裏還真怕她過不了這個劫。暗蘊了內力,緩緩輸入趙無憂的體內。他得替她護住心脈,免得熬不過這一劫就變成殤了。

他的內力跟素兮的不同,素兮是女子,這自身內力都帶著至陰至柔,而他所練的武功卻是亦正亦邪之功。與趙無憂體內這亦正亦邪之力,剛好能融合得恰到好處。

須臾,他收了手。

趙無憂長長的喘過一口氣,仿佛擱在胸口的石頭突然將被人挪開,她終於可以正常呼吸了。眉睫微顫,她想睜開眼睛,可是身上一點氣力都沒有。

軟綿綿的,好在腦子逐漸恢覆了清醒。有熟悉的氣息,彌漫在四周,充斥著她所有的呼吸。指尖微微顫動,有溫暖的掌心裹住了她冰冰涼涼的手。

身子不經意的顫了顫,而後置於腰間的手,微微的用力。這力道不輕不重。卻是她極為稔熟的。她知道,這便是穆百裏。

能與她這樣親密的,似乎也只有他了。

至少簡衍,是不敢這樣的。

她無力的張了張嘴,低啞的喊出了他的名字,“穆百裏。”

他笑了,“這麽熟悉本座給你的感覺,倒也不枉本座救你這麽多次。”

她閉著眼睛笑了笑,而後便沒了聲音。

輕嘆一聲,穆百裏只是擁著她,就像此前一樣緊緊的將她抱在懷裏。她身上的溫度忽冷忽熱的厲害,時不時的顫抖著,他什麽話都沒說,只是抱緊了她。

有時候一個溫暖的懷抱,極具安全感的緊擁,能替代一切。

所以到了最後,趙無憂是被穆百裏抱著回京城的。可這一路上。簡衍就跟個冤死鬼一樣,死死跟著穆百裏不說,便是他的一舉一動他都盯著,生怕穆百裏就這樣活吞了趙無憂。

趙無憂是在進城之前被素兮帶回去的,瞧了一眼放下簾子的馬車,趙無憂擡步朝著自己的馬車行去。

“無憂?”簡衍低喚。

“你回家吧!”趙無憂望著他,容色蒼白得厲害。

簡衍頓了頓,“你怎樣?”

趙無憂深吸一口氣,瞧了一眼不遠處的城門,“素兮,你馬上回府取藥,到時候在宮門口等我。”再不吃藥,她如何有氣力進宮面聖?

“是!”素兮頷首,將趙無憂交給溫故,策馬而去。

簡衍斂眸,“那我在尚書府等你。”

趙無憂點點頭,不再多說什麽。

終於,回到了京城。

懷裏的溫度消失了,穆百裏又是孤零零的一個人,只不過這一路上的緊擁,倒也是極好的。他親眼看到她頸後的變化,這是他此前從未見過的。

他也是慶幸,還好有自己在,否則她怕是熬不過這一劫了。

只是穆百裏覺得很奇怪,怎麽突然間就發生了變化呢?是因為接觸了那些蠱毒,所以被侵染了?外表看上去並沒有什麽差異,然則身體裏頭卻有了變數?

是被蠱毒催發,以至於她體內的蠱也跟著……

穆百裏揉著眉心,那這種變數,要持續多久呢?他不知道,畢竟這東西世所罕見,他知道的也只是皮毛罷了!不過溫故,應該有所了解吧!

他倒是不擔心溫故,畢竟以溫故的本事,是取不出來的。他不怕溫故占為己有,溫故沒這個本事,沒這個能耐。

他現在擔心的,是趙無憂的命能不能保得住。

若是保不住,她體內的蠱也會隨她的死去而死去,這世上就再也找不到這樣絕無僅有的好東西了。

這般想著,馬車已經朝著宮門口而去。

素兮的速度很快,已經在宮門口等著趙無憂。趙無憂吃了藥,這才敢進宮面聖,雖然臉色不太好,但好歹能支撐得住。

皇帝自然是高興的,寵臣回來了,還搞定了雲華州的瘟疫,免去了自己遭受瘟疫荼毒的危險。這可是天大的喜事,大喜事!

皇帝早早的就在正殿等著,穆百裏一介宦臣,如今堂而皇之的走上了金鑾殿。與趙無憂比肩而行。

文武百官分立兩旁,目不轉睛的望著二人從外頭進來。

一個氣色怏怏,一個溫潤至極。

可眾人心中都明白,這不過是二人的外表。

病怏怏的未必都是病秧子,也可能是劊子手;溫潤如玉的未必都是君子,還有魔。他們站在一塊,真當有種棋逢對手的惺惺相惜。

“參見皇上,敬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。”趙無憂與穆百裏雙雙跪地。

一個宦臣,按理說即便官至提督,也不該如得朝堂,這跟大鄴的祖宗規矩是相背離的。宦臣始終是奴才,始終低人一等。

可穆百裏呢?

縱然他出身不高,低人一等,可在這兒站著,誰也沒敢吭聲。早前有個夏東樓還能義正詞嚴一陣,如今滿朝緘默,無人敢說。

“快快平身。”皇帝欣喜若狂。可轉瞬間又是眉目一怔,“趙愛卿這臉色似乎不太好?旅途勞累,是不是不太舒服?”

趙無憂眉目溫和,淺笑道,“多謝皇上關心,微臣這身子慣來不濟,勞皇上惦記,實乃微臣的福分。”

皇帝點點頭,“看樣子,這一趟雲華州之行,甚是勞累。”想了想便道,“兩位愛卿平息瘟疫,佑我大鄴,免去一場無妄之災,實乃大鄴的肱骨之臣。今兒個當著文武百官的面,朕要好好的犒賞二位。”

語罷,小德子已經將兩道聖旨奉上。

“這瘟疫之事。事關民生國本,乃是我大鄴的基梁。如今雲華州瘟疫平息,百姓得以安居樂業,咱們大鄴得保,朕深感欣慰。有二位愛卿在,朕這江山永固,天下太平。”皇帝坐在龍椅上,一副天佑我皇的姿態,“來人,宣旨。”

小德子行禮,“是!”

這恩賜聖旨,無外乎就是加官進爵。趙無憂身為禮部尚書,官至九卿,這般年紀已經是榮耀至極。她又是丞相之子,這身份地位早已無人可比。

皇帝恩賜,趙無憂入內閣議事,許太子少師。官階擡為從一品。

須知這朝堂,唯有丞相等人位居正一品,而趙無憂年紀輕輕,便已經加官進爵為從一品官員,可見皇帝鐘愛。皇帝下的令,誰也不敢吭聲,只能一個個俯首垂眸。

畢竟趙無憂也的確是有本事,這瘟疫都給平息了,誰敢小看這病秧子的本事。

再不濟,人家上頭還有個丞相老子,這丞相府的威勢壓下來,一個兩個都得喘不過氣。

然則更讓人吃驚的是皇帝給穆百裏的聖旨,穆百裏是宦臣,說白了就是皇帝的家奴,如今要把這奴才擡高了跟文武百官站在一起,大家的心裏都得膈應得慌。

給個實權吧——穆百裏已經手握東廠,不能再往上加權。所以只能給個虛位。那這虛位該挑哪個呢?總不能跟趙無憂那樣,當太子少師之類的官職,畢竟沒有先例。

沒有先例的東西,當然不好找,所以皇帝也是有些小聰明的,就給弄了個有先例的。

何為先例?

昔有宦臣,深谙君心,得大功,封九千歲。是為虛銜,不入朝堂,卻得人敬仰。

實際上,皇帝是真的不知道該賞一個太監什麽好東西,這東廠如今什麽都不缺,穆百裏怕是都不稀罕。往上擡官階又怕大臣反對,思來想去,就只有這個法子了。

九千歲的名頭一出來,趙無憂也跟著楞了半晌。

“皇上厚愛,奴才愧不敢當。”穆百裏跪在那兒,畢恭畢敬。

“朕也想過了,實在不知該賞賜你什麽,所以想了想還是封你個九千歲吧!”皇帝道,“朕是萬歲,而你是九千歲,來日還得伺候朕長長久久,這般倒也是極好的。”

“謝皇上恩典!”穆百裏俯首。

皇帝笑了笑,“諸位愛卿有本上奏,無事退朝!”他還急著趕回去修煉呢!如今虛道長已經重新擬出了方子,他還等著回去得道成仙呢!

“皇上!”這大理寺卿耐不住,“本朝從無千歲之分封,東廠提督乃是宦臣,何以當得這千歲之名?皇上,微臣懇請皇上三思!”

音落,便有不少大臣跪地附議。

皇帝一怔,“本朝沒有,但不代表沒有先例。”

“皇上,奴才就是奴才,豈能與朝臣平起平坐?咱們都是科試選拔,一步步走到這兒的,而他一個內臣,竟然堂而皇之的走到金鑾殿上,還敢擔當千歲之名,不是要讓天下人都笑話我大鄴無人,輪到這奴才當了主嗎?”大理寺卿憤然。

年過半百,又是老迂腐,所以對這些名節看得比什麽都重。

旁的倒也罷了,唯獨這虛名,死也不讓。

趙無憂雖然先前一楞,可這會已經回過神來了。歷史上冊封為九千歲的大有人在,又不是穆百裏一人而已。所以她並不奇怪,對於皇帝給予的恩賜,其實也挺好的。給個虛銜罷了,有什麽可計較的?

再這樣下去,誰的臉都掛不住,難免是要出亂子的。

不過現在,她並不打算開口解圍。總該要讓穆百裏知道難處,才顯得她的好處。朝廷不比外面,外頭殺人靠刀,這裏殺人只靠嘴皮子。

皇帝楞了楞,他就知道有人會反對,扭頭看著小德子,有些無奈也有些不悅。

“朕——朕只是——”皇帝很久不上朝,對於朝政是格外生疏的。這朝堂上的事兒,一般都是內閣與東廠在處理,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辦。

穆百裏道,“奴才得皇上厚愛,於願足矣,不敢癡心妄想。”

大理寺卿道,“皇上,既然提督大人都這麽說了,還望皇上收回成命,免得壞了祖宗規矩。”

皇帝愕然,“放肆!”

音落,大臣們撲通撲通的跪了一地,頃刻間殿內高響著,“請皇上三思。”

畢竟東廠的勢力已經蔓延到了這般地步,若是再繼續縱容,朝堂上的大臣們也是人心惶惶。所以,攔阻東廠的勢力繼續擴大,是刻不容緩的事情。

“你們!”皇帝身子一顫,一臉惶恐的望著趙無憂,“趙愛卿,你也是一樣的心思嗎?”

趙無憂畢恭畢敬的跪在那裏,“啟奏皇上,臣——不以為然。”

此言一出,大臣們面面相覷,這趙家和東廠不是勢不兩立嗎?怎麽趙無憂反而調轉槍頭了呢?

趙無憂道,“皇上,臣與東廠提督從雲華州剛剛轉回,算是歷經生死大劫。在平臨城,臣親眼目睹了瘟疫之禍,如果不是東廠竭盡全力的遏制瘟疫蔓延,恐怕這京城也無法幸免。臣私以為,單憑這一點,提督大人就足以擔當千歲之名。”

“我知諸位大人心有不滿,畢竟提督大人乃是奴才出身,是個閹人。可是敢問諸位,當日皇上欽點前往雲華州治理瘟疫之時,為何沒人敢站出來呢?如今瘟疫平息,你們到時候腰桿子都硬了。怎麽,是沒見過瘟疫呢?還是嫌這雲華州瘟疫,死的人不夠多。東廠的功勞不夠大?”

音落,金鑾殿內萬籟俱寂,落針可聞。

趙無憂輕咳兩聲,面無表情的掃過殿內的文武百官,畢恭畢敬朝著皇帝行禮,“皇上身為大鄴之君,乃是真龍天子,皇上多言便是聖旨。違抗聖旨者,當以忤逆論處。皇上是天,是神,豈能被凡夫俗子左右。”

這麽一聽,皇帝想著,對呀!我是皇帝呀!皇帝想幹什麽,那就得幹什麽。

思及此處,皇帝道,“趙愛卿所言極是,諸位大人還有意見嗎?”

違抗聖旨,忤逆論處。

誰還敢吭聲?

這身家性命,家中老小都不要了嗎?金殿抗旨的,都沒有好下場,並不是人人都有趙無憂這樣的福分,挨一頓打還會被皇帝請回朝的。

“既然都沒意見,那這件事就這麽決定吧!”皇帝冷著臉,“冊封之事全權交由禮部和司禮監著手,誰再敢在朕跟前亂嚼舌根,就別怪朕不客氣。”

語罷,皇帝大搖大擺的離開。

“恭送皇上!”文武百官齊齊行禮。

趙無憂咳嗽著,唇上都脫了血色。起身的時候一個踉蹌,險些栽倒在地上,好在晃了晃又站住了腳步。文武百官都走了,趙無憂擡步往外走。

“趙大人。”穆百裏喊了一聲。

趙無憂頓住腳步,神情倦怠的瞧了他一眼,“恭喜督主,如今已是千歲爺了。”

“本座不明白。趙大人為何要這麽做?”穆百裏望著她,她這人的心思還真是越來越不好捉摸。

“千歲爺三番四次的救我這白眼狼,我也實在沒什麽能報答你的,幹脆成人之美。”趙無憂咳嗽著作揖,“身子不適,就不跟千歲爺閑話了,告辭!”

語罷,她沒有多看他一眼,擡步便走出了金鑾殿。

這一番冷漠疏離,倒像是如初見面時的模樣,清清冷冷,沒有半點情緒波動。所以現在,他們又回到了各自的堡壘,重新開始了交戰?

穆百裏得封千歲爺的消息不脛而走,很快便傳遍了京城。更有人添油加醋,說是趙無憂一手促成,其中糾葛,說得天花亂墜。

趙無憂坐在梨樹下咳嗽著,身子難受到了極點,也冷到了極點。

“公子?”雲箏擔慮的將毯子蓋在趙無憂身上,“回屋吧!”

趙無憂搖搖頭,躺在藤椅上,含笑望著碧綠的梨葉,“這兒空氣好,我不想被關在黑漆漆的屋子裏,感覺會喘不上氣一樣。”

“公子為何要促成東廠的事兒呢?”雲箏不解。

趙無憂笑了笑,“孫子雲,兵者,詭道也。利而誘之,亂而取之,卑而驕之,親而離之。攻其無備,出其不意。此兵家之勝!”

雲箏一楞,“公子的意思是——”

“東廠的勢力。還不夠大。”趙無憂眸色微沈。

只有東廠的勢力超過了趙家,然後淩駕於皇權之上,皇帝才會明白來自東廠的威脅。只有皇帝開了竅,東廠才能被連根拔起。

趙家要跟東廠鬥,保存實力的同時,也得縱著東廠朝著威脅皇權的路上走。東廠越風光越好,世事過猶不及,物極必反。

奚墨上前,“公子,浮生求見。”

“我身子不舒服,今兒誰來也不見。”剛讓簡衍回去,如今她可沒有多餘的精氣神來打發任何人。

“是!”奚墨頷首,急忙退下。

浮生一楞,“公子不願見我?”

奚墨點頭,“公子身子不爽,大夫吩咐必須靜養。你先回去吧,等公子身上痛快了。就會見你。”

“也好!”浮生轉身離開。

不遠處,雲箏快速轉回,“公子,他走了。”

趙無憂深吸一口氣,“收拾收拾,明兒去雲安寺一趟,該給娘親保平安了。順帶通知一下溫故,讓他早做準備,我娘的精神頭不太好。”

“奴婢明白!”雲箏斂眸,“只不過公子這身子——”

“熬了十多年了,多熬一天與少熬一日,其實沒什麽區別。”趙無憂蓋緊身上的毯子,入夏了還是覺得涼。女子本就血虧居多,她則更甚。

雲箏面色微恙,定定的望著趙無憂,唇線緊抿。

這京城發生的事兒,似乎都跟趙無憂沒關系。第二天一早。趙無憂便出城趕往了雲安寺。

皇帝也深知趙無憂身子不爽,這慶功宴也往後延期,暫且不予置辦。想著等到穆百裏坐實了九千歲的名號,再辦也來得及。

馬車走得慢,畢竟得顧及趙無憂的身子。

到了雲安寺已經是午後,今兒天氣好,陽光普照,趙無憂的身子也好了不少。

溫故跟在趙無憂的身後,隨趙無憂走進雲安寺,其餘人等自然不敢擅入。

“你的身子需要靜養,怎麽剛回來便耐不住?”溫故難免擔慮。

趙無憂咳嗽著,“我帶你過來,是想讓你給我母親治病,不是聽你聒噪的。”轉個彎便到了禪房前,慧靈已經等在那。

乍見有陌生人,慧靈當即凝眉攔阻,“公子,這是什麽人?夫人吩咐過不見外人,還望公子見諒。”

“他是我請來的大夫,是給娘親看病的。”趙無憂有氣無力,她自身趕了這麽久的路,身上早已不痛快。

雲箏忙道,“姑姑,公子身子不適,剛回京城就來看夫人了。”

慧靈猶豫了一下,讓開一步。

趙無憂的臉色的確難看到了極點,所以她也不敢攔著,畢竟主子是主子,奴才是奴才。她這個奴才再怎樣,也不敢攔主子的道兒。

一聲嘆,趙無憂便領著溫故走進房門。

禪房內的木魚聲依舊,一聲聲,一記記都捶在趙無憂的心坎上。她靜靜的站在那裏,唇角微微漾開迷人的笑靨,低柔婉轉的喚了一聲,“娘,我回來了。”

木魚聲頃刻間戛然而止,楊瑾之的身子陡然顫了一下,她快速放下手中的木魚,旋即旋身。

“合歡?”楊瑾之面色蒼白,眼下的烏青代表著她數日一來,未能安枕的事實。

趙無憂疾步上前,輕柔的抱緊自己的母親,“娘,我毫發無傷,安然無恙的回來了。”

楊瑾之瞬時哭出聲來,“合歡,你終於回來了,我的合歡……”

母女兩相擁一處,場面格外感人。

哪知身後不遠處,溫故瞇起了眸子。這便是趙無憂的母親?可是……袖中的五指微微蜷握成拳,為什麽會是這樣?這到底是怎麽回事?

不對!不對!

明日預告:詭異的紅繩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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